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搭火車02

by Julient

........自從我和小漁住來桃園後，主要往來台北的交通工具，仍然是火車。還好桃園火車站是一個大站，大大小小的車種都會停，一個小時內，至少會有三班往台北的列車從這個站開出。不論是桃園站或是台北站，自動售票機上，已經沒有「普快」這個在台南常常會坐到的車種了，只在「區間車」旁，留下一個空白的按鈕（或是就在退伍後，全台灣的普快車都消失了呢？）。從桃園站到達台北站之前，會先經過鶯歌、山佳、樹林、板橋和萬華。鶯歌和山佳是我從未到過的地方，山佳更是我第一次聽到的地名。兩個車站與新市的車站很像，舊舊的、簡單簡單的，有的窗戶還是使用漆成綠色的窗條，龜裂的空隙中，可以看到深咖啡色的木頭原色。每次經過，我都會想到新寶島康樂隊第一張專輯的內頁，然後幻想在這個小鎮裡，也有一個阿婆，在等著要出去賺一佰萬的乖孫回家。

........上個禮拜，我發現除了往基隆、松山的火車會經過台北以外，往宜蘭、花蓮的北迴線火車也會開往台北。那天先是有一輛開往花蓮的自強號進站，大量的乘客都想搭上這班車，我因為擔心這輛車不會經過台北，而沒有上車。在月台上，突然有一個人開始指揮大家往車廂裡面走：「往裡面走喔，拜託，後面還有很多人喔。車子要開了，門會夾人，請小心。」他看起來只有十九、二十來歲，本來以為他是鐵路局的員工，但是他的背上又背著一個背包。他一邊喊，一邊把半個身體還在車廂外的乘客往裡頭推，讓我感覺相當專業。自強號開走後，月台上就剩下我和他兩個人了。他開始朗誦下一班列車到站的時間，這沒什麼，月台上的跑馬燈都會寫，神奇的是，他繼續把下班列車在每一站到站的時間也背了出來。後來，我和他都上了往基隆的區間車，到了鶯歌站時，廣播傳來對面月台的北迴線區間車會先開出的消息，這位小哥聽到後在車廂裡宣佈：「有沒有人要去換車？那輛車很快喔，8:35就會到台北了，有沒有人要換車？」就在半信半疑下，我是那節車廂中，唯一下了車的乘客。好玩的是，北迴線的區間車居然往桃園方向開動，而後來我卻比平常更早到達台北車站。

........那天我遇到的少年人，應該就是屬於小漁所研究的Asperger's syndrome患者吧。小漁說這類的小孩，有很大多數會精通火車時刻表、車站名、汽車品牌等等，她還見過能背出全省7-11地址的孩子；但是這類的小孩，往往在人際關係上有很大的問題，像是無法在正確的場合上，做出適當的言行，因而無法與他人建立良好的關係。在逐漸熟悉搭火車的過程中，我發現火車是一種很有規律性的交通工具，而且又擁有高度的複雜性。車種、路線、起迄站等等的排列組合，是否在這些孩子的心中，建構出縝密又精緻的美麗圖像呢？相較於人與人之間的難解與隔離，也許這種規律的事物，更容易讓他們感到滿足與平靜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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搭火車01

By Julient

........從高中到研究所畢業，捷運一直是我生活中主要的代步工具，我也一直很習慣它的乾淨、快速與方便性。三不五時，可以看到清潔人員在捷運站中擦拭所有銀色的結構；由於捷運站中禁止飲食，月台上、車廂內永遠是那麼乾淨如新。捷運頻繁的班次，讓我不在乎是幾點坐上車的，相繼的兩班車，前後時間不過就那麼三分鐘、五分鐘。站內的電梯與寬敞的車廂，讓媽媽們可以推著嬰兒車，帶著小孩乘坐；與車廂等高的月台，也讓行動不便的人士，更容易進出捷運。在過去，我從來不曾想過，就在我刷卡進站時，所付費享用的服務是如此豐富；我也不曾意識到，自己每天都在進行那麼高檔的消費。

........在服替代役時，我來到了台南縣新市鄉這個地方，為了要從新市到台南市轉搭客運，「搭火車」開始成為我生活的一部份。新市鄉在南科進駐之前，是一個很小的鄉鎮，自強號是不會在新市站停車的，就算是莒光號，一天也只有四班車會在新市站載客。在新市站，進出站仍是以人工進行驗票的。驗票人員會根據目前要進站的車種，來管控進站的旅客；例如將要進站的是一台南下的區間車，那麼如果我手上的票只是一張普通車的車票，那麼在莒光號開走之前，我是無法進到月台上的。驗票人員在確認乘客車票後，會在票卡上剪出一個等腰三角型的小缺口，似乎是用來證明該乘客的確是在該站上車所用（其實到現在我還很納悶，這個剪票的動作並不是每一次都會有，有時候驗票人員在確認車種後，就要我進月台了，到底剪與不剪之間，有沒有差別呢？）。在新市站的月台上等車，儘管地板已經被煤氣與口香糖弄得黑黑斑斑，其實還是相當怡人的。左右兩邊是無際的鐵道，與黃綠色的田園相接，前方可以看到整片的天空和雲，空氣中可以聞到石頭和鐵路的味道。除了風徐徐地吹，剩下的只有自己撥弄車票所發出來的聲音。那種感覺，可以說是相當標準的鄉間無聊的午後啊。

........我最常需要搭火車的時間，是晚上5:30到6:30這段時間，5:39有一班普通快車，5:54有一班區間車，然後6:05會有一班莒光號。這是新市站的火車時刻表中，車次最頻繁的時候了，如果錯過這段時間，車次間的間距一般都會有20分鐘到30分鐘以上。通常我會希望能趕上5:39分的那班普通快車，5:30分打卡後，要小跑步約一．五公里，並祈禱中間別遇上紅燈，那麼一來就「有可能」趕上這班車。不過多半我是在火車誤點的情況下，才有可能坐上這班車。我發現每一班火車，就因為有它自己該到站的時間（特別是大部份的到站時間，都不會是個整十位數），使得它變得相當獨特。如果這輛列車沒法在到站時間之前到站，它會有自己的責任要承擔，先是讓大家都知道它會晚幾分鐘，而且當乘客有需要時，還可以要求台鐵給予「火車誤點證明」。這種幾乎要半擬人化的獨特性，能讓我對一個人說：「我要搭下午5:39那班火車回台南。」時，他的心裡就會出現一幅影像：藍色舊式車身、普通快車、第二月台上車，他也會知道：「這傢伙就是要搭下午5:39分－－的『那輛獨一無二的火車』。」

........普通快車的車體很舊，車廂裡的牆上，可以看到這列火車出場時的狗牌，在當兵一年的映象中，好像都是民國六十六年製造的，年紀比我大得多多了。在椅座上、地板上，有很多奇怪的烙焊痕跡，在不同的角落上，總有許多機油污漬。裡頭唯一能讓人覺得乾淨的地方，可能就是綠色的人造皮椅了。儘管如此，有一些心情，能讓我免於陷入面對骯髒的焦慮中，像是歸心似箭的心情，或是已經疲備不堪的時候，就不會在意那麼多了。也因此，讓我開始思考，有多少人是不斷地忍受著這些，每天憋著呼吸在搭這些火車。我時常會觀察車上的學生、老人與上班族，他們不會對難開的車廂門發怒，不會避開車上的黑色污漬，臉上空洞且平靜的表情，似乎在告訴我：「搭火車就是這個樣子啊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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